【2024選戰人物】鋼索上的貓　蕭美琴

圖文／鏡週刊

駐美3年，蕭美琴在美中台地緣政治角力中冷靜觀察、溝通折衝，促成台美關係重大突破，被稱為華府最有影響力的外交使節之一；回台灣參選，她是民進黨內一致認同的副手人選，她的政治經歷、圓融的處事風格，讓她能走在英系與新潮流之間。蕭美琴的「戰貓」哲學，是在微妙之處保持平衡，是腳步靈活，又柔軟、又堅定。

51歲的蕭美琴與蔡英文相差15歲，外界都知道2人是閨密。2023年11月20日正式宣布搭檔賴清德參選以來，蕭美琴重要行程的套裝，幾乎都是總統蔡英文的衣服。無論到中選會抽號次身上那件略寬鬆的灰西裝外套、副總統政見發表會穿的靛藍色劍領西裝外套…甚至12月底民進黨社群應援活動當天所穿的淺藍牛仔褲，都是蔡英文打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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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政30年　揚女性特質

勝選這晚，支持者情緒沸騰。在帳棚內舉行的國際記者會上，蕭美琴全程眉頭緊緊皺在一塊。半個小時後，站在勝選舞台前面對廣大支持者，她也只是微微笑著，顯得冷靜許多。

蕭美琴的冷靜很「蔡英文」。2008年謝長廷發表總統選舉敗選感言的舞台上，當時37歲的蕭美琴哭得很慘，不斷抿嘴、因落淚眨眼閉眼；但4年後蔡英文競選總統失利那天，當台上所有人哭成一片，除了蔡英文，只有蕭美琴特別鎮定。她事後透露，主席上台前交代她，不可以像4年前那樣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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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2月中，蕭美琴接受《鏡週刊》專訪，當話題轉向國際外交政策、台美貿易成果，她顯得無比自信。自信，因為她投身政治超過30年了。

1991年，蕭美琴才滿20歲，正在美國歐柏林學院讀大學，受左派思想及女性主義啟蒙，及台灣政治社會風起雲湧吸引，主動寫信給當時美麗島事件出獄復出政壇、正推動台灣加入聯合國的呂秀蓮，返台擔任其辦公室助理，與民進黨結緣。大學畢業後，她任職民進黨駐美代表處活動執行長，當時民進黨資源稀缺，團隊僅有2、3人，辦公室裝潢、家具都是DIY，但她積極參與華府各地智庫研討會、聽證會，頻頻舉手發言，與中共官員、國民黨官員公開辯論，憑藉優異勤奮的表現，26歲即升任民進黨國際部主任，是黨內最年輕的一級主管。

儘管身為2000年代民進黨的政治明星，但媒體往往聚焦在她身為台美混血兒的亮麗外表2004年她出版自傳《一個人也可以》，標題彷彿就是在回擊外界對她感情生活的八卦流言，她在書中反思，在男女不平等的政治場域，不想再追求「與男性相同」，「而是近一步思考女性的特質所能發揮的價值…女性柔軟的手段與易和人溝通、和解的特性，尤其適合在需要協商的場合，也是『柔性問政』的重要特質。」

深耕藍票倉　鄉村累經驗

2008年民進黨總統大選落敗，從執政退為在野，蔡英文接任黨主席，蕭美琴從擔任蔡英文的特別助理開始，漸漸成為蔡英文最信任的大將。2010年，她被蔡英文指派征戰藍營鐵票區，投入花蓮立委補選；過年期間她沒回家，而是開著蔡英文的二手廂型車跑行程，最後拿下4成選票，僅以6千票小輸對手，撼動藍營政二代盤根錯節的地方勢力，也結下她與花蓮的10年之緣。

當時競選團隊成員、現任民進黨新聞部主任張志豪說：「那時小英就下軍令狀，沒有贏不能回來，這條路是未知數，也無法預期，結果一去就是10年。」補選結束後，蕭美琴留在花蓮深耕，2012年成為民進黨不分區立委後，蔡英文又交付她新的任務—「要讓花蓮人錯覺美琴是區域立委」，張志豪解釋：「我當助理後，陪她把花蓮大小議題全部歸納彙整，跑經濟、交通、內政委員會，所有花蓮事務，她都積極發聲，時不時去會勘，把問題挖掘出來。」

花蓮地形狹長，6成人口集中在市區跟吉安鄉，但蕭美琴仍時常往人口較少的中南部地區、偏鄉地區跑。她常形容自己是村姑，為了上山下海，雨鞋就放在車上，「她是很溫暖、念舊的人，常做看不見選票的事情。」張志豪回憶，當年蕭美琴常去壽豐鄉的五味屋，該處除了是社區二手商店，也做偏鄉兒童的課後輔導，「其中一個小女孩的願望是成為服裝設計師，美琴一回到台北就安排這些小孩來立法院參訪，中午買麥當勞給他們吃 ，下午安排參訪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工作室，小妹妹超開心的，現在她應該是大學生了，但這些小朋友那時也沒有選票。」

外交手腕佳　獲國際肯定

「我在花蓮歷練的其中一個特點是，我還真的滿耐得住寂寞，不會一天到晚想要喧賓奪主，你們都不找我，我日子也可以過得很好，作為一個備位元首我們什麼時候有分寸、該進該退，」專訪時，蕭美琴慧黠地笑了笑，除了談政見，也暗指侯趙配副手光芒聲量蓋過主帥、關係失衡，重申自己的優勢，「我很多特殊歷練在政壇上是獨一無二，從鄉村、都會到世界，這些不同面向我都經歷過，讓我看事情能有比較完整、全面性的觀點。」她自信地說。

身為台灣首位女性駐美代表，蕭美琴駐美3年的成果有目共睹。2021年她獲邀參加拜登就職典禮，是1979年台美斷交後，首次有台灣代表以官方形式獲邀參加美國總統的就職典禮；隔年，美國聯邦眾議院議長裴洛西率多位美國國會重量級議員訪台。期間，蕭美琴被《紐約時報》評為最有影響力的外交使節之一，台美關係來到史上最佳，美國在她任內通過多項對台法案、啟動台美21世紀貿易倡議，也在疫情期間從美方拿到第一批捐贈疫苗、拜登政府對台灣提供重要軍援。

此次大選，藍白二黨的外交政見也幾乎都認同民進黨路線。選後隔日的《中國時報》誰都罵了，就沒罵蕭美琴，文章寫前總統馬英九去年訪美，她安排得面面俱到，連馬英九幕僚蕭旭岑都評價她：「很強，但又非常柔軟。」更強調賴清德內政、外交都需要蕭美琴做事圓融的能力。

蕭美琴與蔡英文同樣在民進黨最需要時，承擔艱困任務。2008年，蔡英文在黨內所有人都不願意承接一個信用和資金破產的民進黨時，接下黨主席進行黨內改造；蕭美琴則在民進黨最谷底時帶動士氣投身花蓮選舉，這次大選，她也特地從美國返台、改變人生規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青平台董事長鄭麗君認為，蕭美琴和蔡英文二人在個性上的確有相似處，都很冷靜、平衡感很好，「她在台灣、國際跟美國之間去溝通折衝，更知道理想怎麼放在現實裡一步一步去推進。」而蕭美琴因為很年輕就從政，熟悉選舉語言、擅長與群眾互動，有更熱情的一面。

秉戰貓哲學　與賴相互補

曾準確預測台灣選舉的日本學者小笠原欣幸選前也撰文分析，指出蕭美琴是民進黨現階段最有力的副總統候選人，她在強化台美關係、提升台灣國際影響力等外交方面作出貢獻，加上身為女性，能與賴清德相輔相成，也可在黨內擔任賴清德與英派間的橋梁。

前親民黨文膽、名嘴吳崑玉則認為，賴清德與蕭美琴在歷練跟性格都能夠互補，「蕭美琴以前都被說是阿信啊！民進黨那時誰要去花蓮？可是蕭美琴就願意下去蹲。我覺得她的戰鬥意志、耐操的性格真的不能比，賴清德是好學生，他所成長的政治環境跟選區，都是很綠的地區，從有標準答案的地方出來；但蕭美琴沒有，她去哪個地方都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甚至是一片沙漠，她就負責讓它長出草來。」

吳崑玉也說，蕭美琴的政治成熟度跟學習能力很驚人，是民進黨未來有力的總統人選。「蕭美琴一出來，很多網友第一反應就是：『為什麼總統不是蕭美琴選？』蕭美琴歷練可能還沒有到總統程度，現在為止她的政治歷練都是單一任務，比如當不分區立委、駐美代表，如果賴清德願意的話，讓她有更多發揮，其實是給她很好的歷練。」

蕭美琴能快速融入不同文化、迅速適應艱困環境，與她母親是美國人、父親是台灣人，從小在跨文化的雙語家庭成長，在台美二地求學，及不斷經歷自我身分認同的詰問很有關係，而近年駐美代表的歷練則使她更為成熟。她在專訪時語氣放緩說：「外交的歷練告訴我，像戰貓一樣腳步柔軟，但要堅定，何時該柔軟、何時該強硬，面對非常複雜、甚至很多風險的世界環境，我們每一步對台灣來講都很重要。我們要背負的責任非常沉重，而不是好玩、靠口號就能解決的事情。」

蕭美琴在勝選時眉頭深鎖，或許就是深知責任之重，要想辦法繼續優雅地維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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