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選戰人物】藏不住的鋒芒　趙少康

圖文／鏡週刊

如果選舉是政論節目，總統大選就是收視率最高的一檔。政論節目《少康戰情室》主持人趙少康曾被稱為政治金童，脫離政壇30年，此番回鍋國民黨又擔任副總統候選人，自比救援投手、趙子龍，登場聲勢與口條更勝總統候選人侯友宜，走到哪裡，開口講什麼，現場氣氛都立刻變成政論節目。這場選舉無論勝敗，他都以自己的主持風格戰鬥到底，為國民黨爭取到最高的收視率。

深藍巨擘　亡國論祖師爺

或許是因為政論節目上的形象與語氣太有辨識度，73歲的趙少康在電視政見發表會上一開口就讓人以為他還在主持政論節目。政見發表會上他不講政見，自重身分不批鬥另2位女性副總統候選人，而是把對手賴清德罵了一輪，談到賴的老家違建，趙少康回憶起30年前代表新黨參選台北市長，也曾持有一塊地，「我大丈夫一言九鼎，說捐就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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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趙少康說話，像在回顧台灣選舉史。那是上個世紀、30年前的台北市長選舉，不但是台灣選舉史上首次有電視辯論、政見發表會，還跟這次總統大選一樣是三腳督。當年趙少康的對手，一位是國民黨的黃大洲，票數排第3，敗選後任政務官，退休後返鄉種草莓；另一位則是陳水扁，台北市長勝選後連任失利，後來在三腳督的情況選上總統並連任，卸任後因貪汙入獄。至於趙少康，那之後退出政壇，經營媒體業，以新台幣2億元吃下中廣，政媒皆有影響力，成了深藍巨擘。

30年前的趙少康在政見發表會上，高喊：「中華民國要滅亡了。」這次選舉被重新回顧，網友取笑是亡國論的開山祖師爺、芒果乾（亡國感）的發明家。政見發表會上，他向民眾提問：「賴清德當選，兩岸是更好？還是更壞？」他批民進黨如共產黨一樣要消滅中華民國，如當年罵民進黨是納粹法西斯一樣，罵賴清德是台獨恐怖份子。然而或許是選舉行程太操勞，他口誤了，原本該講侯友宜是他的總統、老大、老闆、掃黑英雄，全講成賴清德。會後聯訪，他一臉尷尬苦笑，對著記者群的鏡頭，連講3次正確版本，出糗了，但至少版面與流量搏得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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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前回鍋國民黨，一度打算參選黨主席，在國民黨內部籌組戰鬥藍，自認是最適合參選總統的人。立委賴士葆說：「他非常勤學，想選總統，布局至少1年，他每個領域都找專家來給他上課，包括找軍方將領，他很不恥下問，我跟他的私交是建立在吸收新知。」趙少康很務實，見自己民調不高，也就不堅持要選總統，而是為國民黨穿針引線，韓國瑜列不分區第一是他建議，政論節目中與其他政治人物大談藍白合該如何政治分配，像是為雙方做公親。藍白合在最後的君悅會鬧了一齣醜劇，他臨危受命擔任副總統候選人，也不忘以勝選為考量，請侯友宜再打最後一次電話給柯文哲。

戰鬥性強　自比趙子龍

他口條好、說話強勢、敢批鬥，自比救援投手、趙子龍。政治評論家林濁水認為：「1990年代他組織新國民黨連線，然後又組織新黨參選台北市長，是一個戰鬥性超強的政治人物，屬性是典型的深藍。」「他主持的談話性節目收視率不錯，但其實還是非常小眾，所以他就在極度小眾的深藍受眾裡面，形成了一個鞏固的同溫層。」林濁水認為，深藍在台灣民主化過程中，因本土認同提高，中國認同降低，有著孤臣孽子心態。「他個人的談話性節目，一直維持在這個心態裡面，激烈的反台獨、深藍的意識形態，所以這個節目有如時空膠囊，雖然時代變了，潮流變了，主流價值也變了，但是他在這個時空膠囊裡面，調性一直不變。」

趙少康很清楚國民黨的弱點：「缺乏理想性，沒有理想性，難以吸引年輕人。」對於國民黨的老態龍鍾，40歲以下的年輕黨員只有4%，他極為憂心。他43歲開記者會宣布退出政壇轉往媒體業，當年開記者會受訪時說太多老人佔了位置，認為該離開給年輕人機會，此番參選，說起來是老人回鍋，還是老的。

登記參選後，他決定巡迴校園，打算與年輕學子對話。他到政治大學談為何參選，稱自己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跟學生談統獨，認為不會由現在的人決定，而是很久以後，由學生們的子孫決定。他也談自己是如何政媒兩棲，說自己一開始只是市議員，受邀上節目當來賓，因為有主持的機會決定試試看。他跟學生說不要怕冒險，「只要不死，都是好的，死了就一了百了，如果做了不會死，就做，怕什麼！」學生提問，他來者不拒，學生問他要不要宣布放棄中廣董事長職位？他回答自己不喜歡在脅迫下被逼著辭去，很是硬氣。

他四處演講，掃街拜票，天天有記者堵麥，回答問題時他句句帶攻擊，比侯友宜更能引起話題。他講當選後要重啟特偵組，要推動內閣制，要親美和中，要跟中國建立溝通管道。他批民進黨執政的官員無能，開經濟部長王美花與外交部長吳釗燮名字念起來毫無魄力的玩笑。言談中，他不斷為選戰下標，稱這次選舉是戰爭與和平、清廉與貪腐的選擇。

氣場強大　更勝總統候選人

他鋒芒畢露，談話氣場架式彷彿他才是總統候選人。距離投票日還有25天，台大EMBA校友會座談，一位搖著小國旗的年輕人舉手問：「你當副總統，會怎麼領導台灣？你如何論述兩岸關係？」趙少康笑著回答：「這其實是總統的職權，副總統只是備位。」接著說起一則美國笑話，大意是，有一對兄弟，一個當船長，一個當美國副總統，「2人從此都不為世人所知。」引起不少笑聲。

趙少康的求學成長是這樣的：小時候在台南長大，隨父母搬到台中，於台中一中畢業，18歲考上台灣大學農業工程系後就入了國民黨，自認邏輯一流，曾一度考慮轉法律系，因父親不贊成作罷。大一時代表農學院參加辯論比賽，贏過當時代表法學院的前總統馬英九。人生第一次選舉是大四時參選畢聯會會長，用寫參考書賺來的摩托車四處拜票，更在校內馬路旁立大字報看板，最終高票當選。對趙少康來說，大四那一年也是中華民國風雨飄搖的時代，退出聯合國、中美斷交，憂懷國事的他跑到經濟部，成功邀請到當時的經濟部長孫運璿到台大演講。

他大學畢業後拿獎學金到美國留學，取得機械工程碩士學位，回台任職經濟部國貿局專員，又在台大教課任副教授，之後被美商挖角成為亞洲區經理。關於為何從政，按趙少康上張大春節目的說法，是讀了偉人傳記，深覺自己該趁年輕做一番事，故而投入。

至於政治履歷則是這樣的：31歲參選台北市議員，以第二高票當選（第一高票是陳水扁），成了國民黨重點栽培對象，因此有政治金童的稱號，其後連任2屆市議員，並進一步選上立委，41歲進郝柏村內閣，任環保署長。不滿李登輝主政的國民黨，在國民黨內籌組新國民黨連線，感受到黨中央的不看重，因此怒辭環保署長，以無黨籍身分最高票選上立委，在當時被稱為「趙少康旋風」，之後更參與創立新黨，代表新黨參選台北市長。

 

反不自由　聲援黎智英

趙少康演講總會帶稿，但很少看稿，一個話題開了就侃侃而談。手握飛碟電台與中國廣播公司的他，與媒體大亨黎智英是好朋友，2人都喜歡吃美食。家中以畫家「趙無極」取名的紅貴賓狗，是一次與黎智英的飯局，妻子梁蕾提到家裡養狗也不錯，黎智英便叫人送來一隻。演講時，他提到2011年與陳文茜推動反公投，黎智英曾捐錢給他。他聲援在香港被關在監牢已達一千天的黎智英，欽佩黎智英為香港爭取民主。「你問我對香港當時的混亂贊不贊成？我不贊成，因為把香港搞得很慘，但是因此把黎智英無限期地關起來，我也很反對。」他更呼籲北京要善待香港，「現在股票已經從3萬6千點跌到1萬6千點，為什麼？人通通跑光光，2個禮拜前香港舉行區議會（等於台灣市議員）選舉，大家知道投票率多少？二十幾%，民主人士跑了，有錢人跑了，知識分子也跑了。我本來認為北京不管如何都會善待香港，你這樣子讓台灣怎麼對你一國二制有信心呢？怎麼對你共產黨的統治有信心？」他說自己因此不願意到香港，更不願意去大陸。

趙少康習慣稱中國共產黨為老共。六四天安門事件發生時，他邀請當時四大唱片公司，集合上百位歌手錄製歌曲《歷史的傷口》進行聲援，這首歌的版權至今仍屬於他。長期在他節目當來賓的沈富雄說：「民進黨把他定格在30年前，把他講成紅的，是大中國，是統派。他在民間尤其是本省人心目中被定位成這樣，我認為這是很大的冤枉，他不紅，他其實也沒有傾中，頂多和中。他很不喜歡對岸，因為他反不民主、反不自由，這是他挺黎智英的原因。他是反併吞的，所以老共如果違背台灣人民的意志要併吞，老趙是會反對的。」

距離投票只剩12天，元旦這天的副總統辯論會，他火力全開，當場簽名宣布辭去中廣董事長，稱當選後副總統薪水一毛不要，官邸要拿來做青年住宅。談到自己被抹紅，他說祖父在共產黨監獄上吊、外祖父被共產黨槍斃、父親更曾被共產黨關了2次，歷經九死一生才逃出來。

 

選前之夜　大開選舉支票

距離投票只剩10天，他上《賀瓏夜夜秀》，點閱率破200萬，這讓他到地方參訪時很高興，覺得自己一毛錢都沒花就達到比柯文哲還高的點閱率，也順勢批柯文哲認為年輕人不會投國民黨的言論，直呼：「年輕人是他的禁臠、獨佔品嗎？」他不怕跟立場不同的人對幹，上《三立新聞台》的節目與曹興誠對談，2個加起來共150歲的老人，為了統獨吵得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

距離投票只剩5天、4天、3天。他曾說選舉就是說服的過程，「提出你的主張，說服選民這些主張重要，以及為什麼重要？」然而選情低迷，他急了。距離投票只剩1天，選前之夜，他手指在半空不斷點著，對著群眾大喊：「年輕人買房子不用付頭期款、110萬的大專生跟研究所學生不用付學費、護理人員1個月1萬塊匯到戶頭裡去、健保點值1點1塊錢逐步達到、老農年金每個月1萬塊、國軍每人加薪1萬塊、戰鬥部隊加更多、女性凍卵補助3萬、基本工資3萬3、大陸觀光客1年來500萬600萬700萬！」所謂的說服，是開出一張又一張選舉支票。

開票這晚，趙少康身穿寶藍色T恤、深藍外套，跟著侯友宜二度向群眾鞠躬。這場總統大選，他說了不少話，說得比侯友宜還多，然而敗選的此刻，是侯友宜的感言時間，不需要他再說話了。他嘴角下垂，臉色疲累僵硬，離開現場時，記者們簇擁而上，大聲問他：「柯文哲是不是戰犯？」他轉身面對鏡頭，露出淡淡的笑意，沒說話，但眼神又有了鋒芒，只差沒像節目進廣告那樣，說上一句：「休息一下，我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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