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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鏡到底】被李登輝讚:最了解我的人 李靜宜翻譯的是「總統的心思」

發布時間:2023/7/2 05:50

終其一生,李靜宜沒成為外交官,也沒成為外交官夫人。從總統文膽到專職譯者,她說,這輩子還要繼續翻譯下去。

圖文/鏡週刊

李登輝2020年過世後,李靜宜的總統文膽身分才正式曝光。1990年代,她擔任總統祕書期間,翻譯是逃避繁縟公事的出口,只因翻譯他人故事需全神投入、代入情感,除此萬物皆可拋。

她至今翻譯超過80本譯作,近日出版新書,談自己的人生和文學作品的關係。《追風箏的孩子》作者卡勒德‧胡賽尼曾說:「春天的來臨,總是從一片雪花的融化開始。」李靜宜行過生命風暴,翻譯一再救了她。她持續筆耕,直到雪與堅冰都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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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宜不讓他死。

2005年某日,李靜宜開電腦,發呆,關電腦,長吁短嘆東摸西摸—她正翻譯英國前外交官、諜報小說家約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的半自傳小說《完美的間諜》,眼看主角就快死了,她不甘心不放手,凌遲良久,才給自己和主角一個痛快。憶及這段過往,她揪起臉,「我知道他快死了。可是我不想讓他死。明明一天就能寫完的東西,我拖了3週都寫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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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類似拍戲 完全融入角色

李靜宜至今翻譯超過80本外文書,領域涵蓋文學、音樂、藝術、科學與醫學。其中,文學領域占大宗,包括在台灣熱銷近40萬冊的《追風箏的孩子》。這意味著,這些年來,至少有數十個真實或虛構人生經過了她—這些人是警探、間諜、記者、憂鬱症患者、女科學家、頓失孩子的寡婦、遭繼母逐出家門的姊弟,以及丈夫遭恐怖分子斬首的心碎孕婦。

「這有點類似拍戲。她完全融入角色。」李靜宜的先生、東美出版社發行人連正世觀察,妻子快完成一份譯作時,心情往往起伏,難以抽離。「有時跟她講話,我感覺距離好遠。她在另一個時空裡。她出竅了。最嚴重時,是她替每本書收尾。她要跟角色告別了。我跟女兒很有默契,這時候千萬別去吵她,免得被罵。就連晚餐吃什麼?我都只敢傳Line,等她讀訊息。」

李靜宜現職為東美出版社總編輯,近年大眾熟知她的另一個身分,是90年代替前總統李登輝撰寫大量政策宣示、慶典文稿的文膽。她畢業於政大外交系、外交研究所,在牛頓出版社打工,玩得正開心時,通過外交特考。1990年,她原奉派英國受訓,此時總統府因業務需求,向外交部商調人才。「(赴英國的)手續都辦好了,突然有機會去總統府。雖然不知要做什麼?但當時我沒多想,就去了。」

就這樣,李靜宜走進總統府,一晃11年。辦公室位於長廊盡頭,是罕有人跡的重地。室內僅3人:時任總統辦公室主任蘇志誠、另一名祕書與她。古老日式建築裡,什麼傳說都有,她總覺得四樓燈特別暗、走廊特別長。她在此熬過無數深夜,彼時罕有女性出入總統府,她一頭長髮,武官多次拜託:「妳別加班到太晚,會嚇到巡邏的憲兵。」

那座3人辦公室業務包山包海,祕書有耳無嘴,有陣子,蘇志誠常說:「我假日在南部,你們別找我。」時隔四分之一世紀,蘇志誠近日才問李靜宜,當年他頻繁「去南部」幹什麼,她是否知情?李靜宜這才認了,一直知道蘇志誠擔任兩岸密使,「我知道,但他不說,我也不會問。」

彼時李靜宜也有個小祕密,沒機會對同事坦白。她下班後仍替出版社翻譯,1994年,牛頓出版李靜宜譯的《諾貝爾女性科學家》,一日她進辦公室,同事說,那本書現在躺在李登輝案頭,「李總統長期訂閱《牛頓》雜誌,很不幸的,這本新書也被送來,同事都看到了。他們說,妳完蛋了,大家都知道妳不務正業了。」總統沒怪她,李靜宜從此展開斜槓人生。

 

祕書斜槓寫稿 老闆不好伺候

與此同時,蘇志誠正苦於找不到李登輝滿意的文稿撰寫者。他讀了這份譯稿,心生一計:「我們辦公室就有人可以寫啊!」此後李靜宜多了一份工作,她要譯的,是總統的心思。

90年代上葉,李登輝上台不久,猶是虎口下的總統。彼時台灣未開放總統直選,府內留有封建遺緒,「年輕」「女性」雙重標籤貼在李靜宜身上,縱有不公,卻是很好的掩護。

她解釋,李登輝任內重大政策宣示、慶典文告前夕,常召集各部會首長,會議中,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難以寫就文氣通暢的講稿。「他們開完會,最後事情還是落在我身上。我必須重寫一篇,但我實在太年輕,對前輩來說,如果知道這麼年輕的晚輩在改他們的東西,大概沒人服氣。」有時長官、媒體來打探:「這次(文稿)是誰寫的?」李靜宜一律答:「我不知道。」

包含李登輝在內,大家當時都稱她「李小姐」。「大家就覺得,反正我就是一個祕書小姐。儘管他們每天看我跑來跑去,可是從來沒人懷疑過,那文章是我寫的。」她接過不少電話,「很多長官打電話來,如果是我接的,他們會直接說:『要找那位男同事。』他們不要跟我講電話。因為他們覺得:跟男祕書講,比較有用。」

1995年,李登輝出訪美國,於母校康乃爾大學發表歷史性演說《民之所欲長在我心》,從接到通知到總統出訪,準備時間不到3週。當時她懷孕7個月,無法隨行。最後一刻,她總算將文稿潤成李登輝滿意版本,「這不能完全歸功於我。總統要藉由這個場合要表達什麼訊息?這不是我一人想得出來,需經大家討論。我負責把它順成一致的口氣。」

後來李登輝曾讚美,「李小姐」是最了解他的人。只是老闆不好伺候,例如李登輝習慣快速得到答案,彼時搜尋引擎和智慧型手機尚未問世,「老闆打來問事情,你不能說不知道。說一次不知道可以,說兩次,老闆可能就生氣了。我要趕快說:『我查一下回覆你。』」李靜宜常覺得,腦裡塞滿各式各樣的東西,下班後,把自己關進書房,翻譯成為逃避壓力的出口。

「做翻譯的時候,要完全沉浸在眼前故事。所有東西都要擱一旁。我可以暫時不去想那些繁瑣的事。對我來說,這是件快樂的事。」走出總統府大門,走回自家書房,她得以暫時拋開身處權力核心的身不由己,斜槓著,穿梭不同角色人生。

說起來,李登輝或許是李靜宜投入最長時間研究、理解的「角色」。「幫總統寫稿,當然要假裝自己是他嘛。要試著去揣摩、想像:他站在那位置,會講什麼?現在這個時間點,他思考什麼?總統的工作、生活、思考節奏,要想辦法跟上。」不管老闆讀什麼,她都跟著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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