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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被告1】在臉書撰文控訴之後 他們陸續面臨被告

發布時間:2023/7/27 06:50

當#MeToo受害者發聲,法律卻可能使他們更加受傷。(示意畫面。AI繪圖Midjourney生成,本刊美術組後製)
當#MeToo受害者發聲,法律卻可能使他們更加受傷。(示意畫面。AI繪圖Midjourney生成,本刊美術組後製)

圖文/鏡週刊

今年5月,台灣#MeToo事件爆發,超過200名遭受性騷擾、性侵害的當事人,在社群平台說出她/他們的親身經歷。然而,當這些過往案件被揭開、受到社會關注的同時,對#MeToo控訴者提告妨害名譽的案件也漸漸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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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專訪在這次#MeToo中發聲、因此遭前雇主提告的公共事務工作者,及曾在臉書控訴遭受政治意見領袖PUA、在她不認為合意下發生性行為,而被對方提告,經歷2年訴訟的當事人。她們如何成為了「被告」?面臨再次被要求噤聲的反制與威脅,她們的處境與行動為何?

 

在約訪的咖啡店,小靜(化名)剛結束幾通電話,語氣有些慌亂急促,「我吃驚,然後憤怒,但是我沒有恐懼…還是說我應該要心生恐懼?他可能就是想造成我的恐懼,但其實我沒有嚇到,我覺得很生氣。」她露出虛脫的表情,點開手機上前晚前輩傳來的訊息:「…對方說要告死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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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聲反遭提告 憂進一步報復

今年6月,台灣#MeToo事件從政治圈延燒至其他產業,小靜也決定控訴前雇主性騷擾,她在臉書上寫著,當年大學畢業後進入某間公司,從事與公共事務相關的工作,那是她嚮往的,然而,前雇主卻在辦公室及聚餐時,多次觸摸她的臀部及大腿,並對她發表歧視女性、侵犯性隱私的言論。

發文隔天,她沒收到道歉,卻接到對方揚言提起刑事訴訟的消息。小靜並未料及這個發展,與我們見面當天仍有點驚魂未定,「我告訴很多朋友,大家的反應都是他做出這種事,怎麼還有臉告人?」她氣憤地補充:「而且這很難告成啊!不就是浪費司法資源嗎?」

但她不敢掉以輕心,騷擾她的前雇主是人脈豐沛的業界大老,影響力極大,她覺得對方可能告她「誹謗」,因此雖然尚未收到正式的提告文件,她已聯繫律師,準備面對後續程序。由於沒有監視錄影畫面等直接證據證實對方性騷擾,律師提醒她保存間接證據,例如多年來她曾好幾次在臉書提到前雇主的言語及肢體性騷擾;這次發文後,她前同事也找出2人過去對話紀錄,願意作為人證。

小靜仔細向我們出示蒐集存證的多張截圖。從截圖看來,其他女同事也有相似經驗:被前老闆碰過屁股、大腿等部位;該職場環境對女性並不友善,年輕女性被要求在辦公室打雜、打掃,主管和男同事都曾擅自對她們的年紀、體型、外貌、打扮、交友關係品頭論足。

香港浸會大學新聞系副教授閭丘露薇強調,#MeToo運動最重要的就是讓當事人訴說。
香港浸會大學新聞系副教授閭丘露薇強調,#MeToo運動最重要的就是讓當事人訴說。

即使發文內容都是親身經歷,對方也罪證確鑿,突然遭到提告,小靜似乎並不如口中說的沒有恐懼。採訪這天,她一整天沒有進食,臉色蒼白,猶如陷入當年經歷職場性騷擾後的恍惚與焦慮狀態。之後,她要求在報導中匿名,隱蔽雇主的性騷擾言論內容及行為細節;為了避免被辨識,受訪內容幾乎無法使用,她在電話那頭語氣有些不安:「還是會擔心受訪後又被提告,真的滿煩的,對方畢竟是有資源的人,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如今她已離職多年、換到其他行業,仍憂慮遭到進一步報復。

台灣職場性騷擾長期被低估,小靜不過是眾多黑數之一。根據勞動部2022年「工作場所就業平等概況調查」,推估全國約有20萬名受僱者遭遇職場性騷擾,僅2成曾申訴;正因為制度及文化缺陷,多數人才會轉向以#MeToo發聲,使#MeToo成為眾多受害者追求正義的管道。

 

說出自身故事 凝聚集體勇氣

香港浸會大學新聞系副教授、#MeToo運動研究者閭丘露薇接受本刊專訪時便指出,#MeToo運動最重要的就是個人敘事的重要性,透過描述個人經歷,讓當事人相信說出自身故事可以改寫生活、重新賦予意義,「敘事只是一個開始,如果沒有夠多的人說出來,大家不會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對訴說者來說,講出來、或是聽到別人講出來,是共同身分的建立,勇氣是這樣出來的,覺得我不是孤單的。」透過一個個敘事建立集體身分後,公眾才有可能產生集體行動,推動社會制度及文化改變。

今年6月底,藝人大牙(圖)在臉書公開自己曾遭受前老闆黑人陳建州性騷擾的經驗。(翻攝大牙臉書)
今年6月底,藝人大牙(圖)在臉書公開自己曾遭受前老闆黑人陳建州性騷擾的經驗。(翻攝大牙臉書)

然而此刻,受害者卻陸續面臨被告。小靜並不是這波台版#MeToo中唯一面臨被告的受害者。截至目前,被指控的加害嫌疑者中,揚言要提告、甚至已提告者,最知名當屬黑人陳建州告大牙,黑人先是對大牙提告民事求償1,000萬元,日前卻又撤回,改提告刑事的加重誹謗罪;另外,前總統府資政顏志發也曾提告控訴者,後來在輿論壓力下撤告;一名女性撰文控訴13歲時曾遭補習班老師性侵,不久該補習班竟對她提告「加重誹謗」;被影射性暴力的客家金曲歌王黃連煜,也曾發聲明表示若撰文者不謹慎發言、若大眾再轉述分享貼文,將追究法律責任。

陳建州否認大牙周宜霈指控,與妻子范瑋琪聯合向大牙提起民事訴訟,求償1,000萬元,並要求公開道歉。(翻攝畫面)
陳建州否認大牙周宜霈指控,與妻子范瑋琪聯合向大牙提起民事訴訟,求償1,000萬元,並要求公開道歉。(翻攝畫面)

被指控者紛紛聲稱要以法律行動捍衛清白。網路上也不乏支持提告的聲浪,他們認為控訴者若毫無證據,萬一有人狹怨報復,被指控的人豈不太冤枉?因此支持以司法釐清真相。

 

司法過程煎熬 隱形成本龐雜

只是,困難正在於司法。專門承接性騷擾、性侵害、性霸凌等性暴力案件的律師柯萱如對我們說:「為什麼用#MeToo的方式?就是因為性暴力犯罪往往難以蒐集到直接、關鍵性的證據,且容易因最終證據不足而未能獲有罪認定,被害者甚至要擔心會不會反被對方提告『誣告』。」柯萱如長期在現代婦女基金會等單位擔任義務諮詢律師,她說,早在這波#MeToo之前,「幾乎所有的這類案件,來求助法律諮詢的人裡,10個有8、9個會問:『我如果證據不足,告不成,會不會被對方告誣告?』」

律師柯萱如表示,當加害人反過來提告,「他們通常都滿有權有勢,當事人會很驚恐。」
律師柯萱如表示,當加害人反過來提告,「他們通常都滿有權有勢,當事人會很驚恐。」

至於這波#MeToo,「我現在手上就有這樣的當事人,而且不只一位,他們上網講出他們的經驗,結果被對方揚言提告。」她說不便透露更多,因為當事人正處於極度害怕中,「這種案件,對方通常都滿有權有勢,滿有社經地位,所以當事人會很驚恐。」

司法過程不是人人承受得起,柯萱如解釋:「他們會擔心如果要開庭,會不會影響到工作?如果被告,會不會影響到公司的名譽或運作?會不會被公司當成troublemaker、 亂源?有沒有錢請律師?如果對方很有錢,請了超龐大的律師群,自己會不會被壓得無法反擊?萬一敗訴,會不會賠很多錢?」

★《鏡週刊》關心您:若自身或旁人遭受身體虐待、精神虐待、性侵害、性騷擾,請立刻撥打110報案,再尋求113專線,求助專業社工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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